放学后，我和约定的一样，在校门口等待着音雪。
等了没多久，女孩便出现在三个有说有笑的女孩身后；与前面的欢快气氛相比，她就显得阴沉很多了，虽然从外表看有着不亚于其他人的光鲜美丽。
“原来你在这里等我啊。”音雪走到我身边说道，“为什么不在教室里一起呢？”
我跟上她走路的步伐，回答道：“因为教室里人太多了，你也不愿意被那么多人围着看吧？”
想都不用想，正处靓丽青春的男女们，肯定会对突然一起走的两人产生兴趣。
音雪点了点头：“嗯。”
我很高兴她能理解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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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天走在路上的人显然多了很多，路人投来的目光的就更多，当然不可能是看我的，而是看我身边的女孩的。
在他们的眼里，可能把我们当做了关系更深的情侣，所以对我的敌意似乎非常重。
这样的敌意我早已习惯了；在和相志一起回家的时候也经常感觉到，只不过是换个性别的。
这么看来我可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。
我利用胡思乱想度过了最为尴尬的开始时光，在并排走过无言的一分钟后，我开始了今天提问。
“昨天，你说因为这个冰的能力，你丧失了情感是吗？”
“并不是失去了情感，而是无法表达情感。”
今天的音雪不再像昨天一样一直盯着我，而是乖巧的看着前方，左手依旧抓着单肩包的细长带子；而我正是在她的左边。
“只有机器人没有感情吧，我可不是机器人。和家人一起的幸福、被人暗中指点的生气、吃到喜欢的东西的快乐，我当然都会有。”
我听着她像机器人的语调，不知道能不能相信她不是机器人的说辞。
“那你以前有过喜欢的人吗？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，就算默默地坐在那也会有人来像你表白吧。”我向她提问道。
先在一起再了解，在这个世界上有不少被外表所吸引并信奉这句话的人。
“……好像有吧。”音雪思考了一会才回答，“初中的时候，有一次有个人写了信，让我在放学后到操场后面等他，然后跟我说了‘喜欢’什么的，我就答应了；后来邀请我一起回家了几天，但是渐渐的就不理我了；再后来就毕业了，也再也没有见过他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我也不知道。只是有一次听到他和班上的同学说我过于冷淡了，明明答应了，却根本爱答不理，明明就是长得漂亮一点，凭什么那么目中无人。”
我看了眼她无表情流露的脸，笑了笑：“确实会有人这样想呢。”
她说话时根本没有表情，更没有易识别的肢体动作，根本没办法让人理解她的想法。
但是后面的就有些过分了。
“那你当时的想法呢？”我询问道。
“……”她再一次停顿了一会，“当他跟我说‘喜欢’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，虽然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，也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吸引他的地方，但是他说‘做朋友也可以’，所以我就答应了。可是后来明明是他先不理睬我的，大家却在说我不好，我很不开心；虽然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，但是我已经尽力了，而他既是先和我说话的，又是他先不理我的，真是莫名其妙。”
我从她滔滔不绝的话里都能感受到她不满的心情了，但也大概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。
“所以当时你跟他说清楚是和他做朋友了吗？”
女孩陷入了沉思，过了好久才回答：“我不记得了……可能……没有吧……”
我叹了一口气，替她解答道：“他是想和你成为朋友之上的‘情侣’关系，所以以为你的答应是‘作为女朋友’的答应，结果你完全没有女朋友的样子，所以才会生气。”
这次的运气不错，走到斑马线前便是绿灯，为了防止意外的发生，我没有继续说下去。
音雪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，应该是有在好好看路；我实在是判断不来。
刚过马路她便开口了：“可是我们之前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，他怎么就喜欢我了呢？难道是因为外表吗？可是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先从朋友开始吧，明明我们都没有任何了解。”
我继续向前走着，一边思考着怎么和她解释：“为什么喜欢我无法回答；可能是因为外表吧。确实一般的关系是应该从朋友开始做起，但是他是站在‘成为男女朋友’的朋友关系上看待的，而你是‘仅仅是朋友’的角度上看的；简单来说就是有一些误会。”
对朋友关系一头雾水的女孩显然不能理解这个问题，她思考了很久，最后才回答了一句：“嗯，我大概明白了。”
天上的太阳还散发着足够耀眼的光芒，时间要比昨天早很多，而我的好奇心还远没有被满足。
我向她提议道：“现在时间还早，要不要去哪里待一会？”
她看了看周围，又看了看我，经过短暂的思考之后点了点头：“嗯。”
“那不要去哪家店里坐一坐呢？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在女孩子里受欢迎的店；正好我可以沾光进去看看，所以我请客好了。”我用着吸引人的说法问她，但是那家店相当的火爆，在这刚下课的时间里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座位。
她犹豫了很久，才回答道：“可以……但是我并没有怎么去过那种店，所以……”
我听出了她的一点不情愿，正好这个月的零花钱也剩的不多，于是我问道：“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？”
她想了想：“这附近有个小公园，一般只有小孩子会在那里玩，可以吗？”
我点了点头，顺从了她的意思：“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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果然如女孩所说，小公园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小孩子在玩耍。
小公园里除了基本的运动器材外，还有一个少见的沙坑；孩子们正是围在那里玩耍。
音雪带着我走到了远离小孩们的另一边，那里放着木质的公共座椅，看样子已经明显年代久远了，但是除了有些朽掉的木头之外，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顺眼的地方。
音雪坐到了靠里的位置，放下了书包，双手互相层叠着放到了膝盖上。
我坐到了她的左侧，稍微有点烫的座位让我的屁股感觉有点难受；我动了动，但好在座椅很大，并不让人觉得很挤。
“你经常来这里吗？”我问道。
“嗯，在想要散心的时候。”她回答道，“小时候也经常在这里玩。”
我看着那边被孩子围上的沙坑，想起相志之前说过的事情：“你和相志就是在这相遇的？”
她点了点头。
“这里经常有小孩们的话……你难道没有和他们没有一点交流吗？”
在我的印象里，只要小孩子开始交流的话，很容易就会变成朋友。
“有时候会有，但是他们大多不愿意和我玩，因为我总是说话冰冷的。”音雪把右手放到了座位上，“除了相志，他是唯一主动和我说话的；但是因为其他人的原因，只能勉强让我能和他们以前玩沙子而已，我也是因为这样才能和其他人有点交流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只把相志当做朋友呢？”我有些在意的问道。
“因为他在后来也会跟我打招呼，有时候是笑一笑，有时候是招招手；一直到高中都会这样。”音雪说道。
我并没有怎么注意过相志有这样的动作，但是能想象的出来他那样的好人做出那样的事。
“所以你是喜欢他吗？”我直言不讳的问她少女喜欢的问题。
音雪很快的摇了摇头：“不。因为我们除此之外并没有交流，并且你昨天说我们这样并不能算朋友。”
“那样也可以喜欢别人哦。”我追击道。
“我觉得可能不能算。”女孩再次否认。
可我依旧没有放弃：“那你是对那个像你表白的男生留有念想吗？”
“那就更不可能了。”音雪说。
被她这么连续的否认，就算我都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了，于是只好放弃的靠在了椅子上。
进入傍晚的初秋暮夏依然有些炎热，但是坐在这里还挺舒服的。
通透的风会带走汗渍，而我的身边坐着的女孩，浑身更是清凉，时不时还能闻到风从她那里顺路带来的花一样的香气，如果不是我有心思的话，可能已经是天堂了。
“祝乐。”“怎么了？”
音雪突然说话了，我只得竖起耳朵。
女孩的左手也放到了椅子上，双臂像是撑着自己一样，并排的腿伸向了远处的地面，显露出令人遐想的腿部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扮自己吗？”
我看着身材完美、面容姣好的女孩，回问道：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书上说女孩子如果漂亮的话，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会闪闪发光，小说、电视剧里有无数的人都是这样变得受欢迎的。”
她显然已经做到了；无论在哪个角度都会是没有异意的“美女”。
“所以呢？”我看向了她。
音雪也看向了我，黑色的瞳孔里透着点更为忧郁的蓝色，宛如大海深处的漩涡，让我越陷越深。
“所以我以为只要自己变得和她们一样，就可以交到朋友了。”
她的声音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变化，可我却觉得她越来越显露出如蓝色般的忧郁气氛。
从没有交过朋友的冰山女孩为了交上朋友，学着装扮自己，却完全没有人愿意和他成为朋友，甚至因此而受到中伤。
她努力去改变被自身冰冻所影响的生活，却因此被影响得越来越深。
女孩没有表情，没有能表达情感的肢体动作，但却会感到开心、感到伤心、感到愤怒，甚至可以理性的分析自己的感情。
她根本不是一个机器人，而是被自身束缚住的渐冻者。
“祝乐。”她又一次喊我的名字，“‘你真的愿意当我的朋友吗？’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。
我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才接近她的，我并没把她当做真正的朋友，而是想要观察的目标。
我和她在我的角度看并不是平等的，所以我们根本不能算是朋友。
或许正是发现了这一点的女孩，才会如此问我吧。
她心思简单，无法看出朋友之间虚伪的一面；她需要的是真正的朋友。
我……
“这样问算是明确的问吗？”她说。
我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。
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，她还保持着之前的动作，沙坑旁的孩子还在讨论着之前的问题，就连风都还是刚刚的大小。
但我已经醒悟过来，无法再这么欺骗她，无法再这么伤害她。
我回想起和相志的约定，没有回答她的问题，而是回答了上一个问题——
“我是把你当做朋友的。”
女孩看着我的眼睛，显然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，因为我回答的并不是她刚刚问的问题。
她移开了视线，收回四肢，转而低下头回答道：“谢谢。”
“不用谢。”我驳回了她的感谢，因为我觉得要说谢谢的是我才对。
风更加舒适了，保持均匀大小的风像是天然空调一般，吹出带着香气的凉风，令人心情舒畅。
“啊切！”
但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的凉风，我身边的女孩打了个喷嚏。
她捂住口鼻，一副窘迫的样子；我刚忙从书包里找出了纸巾递给了她。
“没事吧？”
音雪摇了摇头，拿开了手掌，并没有接过纸巾。
手掌里有着和别人的喷嚏不一样的产物；那是冰晶样式的冰块，正好手心的大小，明显掺杂着杂质；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小冰晶样的薄片。
我回想起她的特殊之处；她是不完全的冰能力获得者，打出的喷嚏都是冰，根本用不着纸巾。
但她在看到我一直举着得手之后，还是接过了纸巾，顺便说了一声“谢谢”。
“是感冒了吗？”我想起那天晚上在路灯下她也打过喷嚏，也正是因此，我才注意到她。
她摇了摇头，用纸巾擦去了并不干净的冰晶，然后好好的包裹了起来：“没事，这是老毛病了。”
我看了看她清凉无比的穿着，说道：“如果冷的话，多穿点衣服啊……”
“那样冷气更不容易散出去，热气更不容易收进来，只会更严重而已。”她解释道。
没想到这影响身体的超能力还符合热传递的原理，还蛮科学的；但我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个。
“要不今天就回去吧，时候也不早了，回家休息一下会更好吧。”我对她说道。
她看了看时候，赞同的点了点头。
我们拿起各自的包，走到了小公园的门口，朝着原本的路线走去。
身边的女孩不断的吸着鼻子，时不时传出与夏天不符的白气，咳咽着嗓子里不舒服的东西。
我对她的特殊能力还是不够了解，特别是在对她身体的影响方面，如果知道更为具体的影响的话，就能帮到她更多了。
帮……
我突然想到了什么：“音雪，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？”
音雪发出了意外的声音：“哎？”
她一定会需要什么，我已经知道了；而只要她需要，我会尽量帮助她。
女孩沉默着，但我已经知道她所想要的东西了——
“朋友。”她最后说道，“我想要更多的朋友。”
我笑了起来，可能是感觉自己能稍微理解她一些了。
“嗯，我知道了，我会帮忙的。”
“谢谢。”
她向我第三次道谢，然后停下了步伐；小区门口还是昨天的模样，但今天的我却和昨天的心情大不相同。
“明天见。”
她向我挥手道别，我也回以礼节，心跳和着左右的节奏跳动着。
/
她渐渐消失在了拐角，我也准备转身离开。
可是却在转头的最后一瞬间停住了。
因为在我的视角内出现了身着同样校服、却一脸惊讶的马尾辫女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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